【相二】夢諜 05
相葉這天特別神清氣爽，走路彷彿帶著風，還是股冬日裡的春風。好心情全寫在了臉上，櫻井想忽略也忽略不了。
「發生什麼好事了嗎？」櫻井在相葉又開始癡癡傻笑時詢問。
「啊？也不是什麼值得一提的事啦…」明明就是一副超想說的表情，「昨天不是跟你說カズ不回家睡覺嗎？沒辦法，我只好陪他待在催眠室，後來是ニノ醒了，我賴著要去他家，他就讓我留宿了。真是久違，已經有十年沒和ニノ一起過夜，好懷念吶！」
「這樣啊。好，接下來是這份資料…」
「喂！就和我多聊幾句嘛！」
「那麼我們聊聊カズ的事，顯然沒有我在他還沒辦法對你放心，所以今天我還是會參與催眠療程，你不要太興奮嚇到人家，對カズ來說你完全是個陌生人。」
「才不是呢…カズ也是ニノ的一部分，我覺得他對我不是完全陌生。」
「不管怎樣，你還沒能讓カズ信任是事實，我在接近他時也是費了好一番心力，他只是不吃飯這點程度根本不算什麼。來，下一份資料。」
「小翔真是死板啊…」相葉趴在桌上，隨意翻閱櫻井帶來的大量資料，「最近有什麼棘手的病例嗎？」
「最棘手的就是智接手的那個嫌疑犯。」櫻井光是想起便皺起眉頭，「我第一次碰到五重人格的病例，而且目前顯現出的五種人格的個性都十分鮮明，不但有各自的性格和記憶，甚至還有不同的身份，光能夠說出自己名字的就有三個，查不到他的身份證明，根本不知哪個是原人格。」
「還真的是很棘手呢…但究竟是誰委託大ちゃん替他辯護的？」
「他自己要求的，疑似是主人格的是個叫岸田的傢伙，在被捕前就給了智一大筆錢，說自己被人陷害需要他的幫忙，智看他一副走投無路的模樣就答應了，豈知遇上一個瘋子。」櫻井的眉頭越皺越深。
「岸田嗎…」
「我習慣稱他為松本，這人格雖然話不多，至少說的是人話。」
被櫻井稱做松本的病患上週被警察送至研究中心，這人是一起狙擊案的嫌疑犯，但找不到足夠的證據，松本的精神狀況又不穩定，經醫生檢查後確認患有人格分裂，之後便被送到研究中心，試圖從他身上查出關於案件的蛛絲馬跡。
櫻井對瘋子早已見怪不怪，畢竟他的工作就是每天和那些人聊天，然而松本著實讓他困擾到了極點。毫無徵兆的人格轉換，一下子像隻受驚嚇的小動物，一下子又帶著彷彿能殺人的眼神，在櫻井以為對方要來掐自己的脖子時，那充滿力道的手又突然放軟了搭在他肩上，凶狠的表情也成了意義不明的笑。
「那個叫高橋的女性人格實在很麻煩。」櫻井光是回想就冒冷汗。
「怎麼？不會是看上我們帥氣的櫻井醫生了吧？真是受歡迎吶！」相葉笑著調侃。
「別亂說，我是真的很困擾。」櫻井搖搖頭道。
兩人整理了隔週研討會所需的資料，相葉一邊做一邊嚷著好麻煩想回醫院，櫻井手邊的工作告一段落才暫停下來回應相葉的抱怨，問他難道就這麼丟下ニノ不管。
「這可不行！」相葉立刻重振精神，「所以要趕快把ニノ治好，這麼一來我就可以回醫院了。」
「你把這裡當作什麼了啊？」櫻井苦笑道，「雅紀，你和ニノ…」
「啊！小翔，快５點了，ニノ肯定在等我們了。」
相葉朝著催眠室奔去，櫻井無奈地跟了上去。
※
櫻井和相葉雖然直到上大學才真正認識，卻早在高中時期就知道相葉這號人物。認識二宮之後，他知道有個他校的學生偶爾會在校門口等待二宮，特別在霸凌事件爆發後，更是每天準時報到。
不可思議的，不論前一刻二宮的精神狀態有多不穩定，只要到了放學時間，就會恢復鎮定，以平常的模樣去見相葉。像是刻意壓抑住似的，努力在相葉面前隱瞞另一個人格的存在。
櫻井在醫學院見到相葉時，震驚得喝下去的水差點要噴出來，然而相葉卻對他一點印象也沒有，櫻井仔細回想，自己確實從來沒有向對方好好打過招呼，過去也似乎沒那個必要。
『我是二宮くん高中的學長，從他哪裡知道你的事，想不到會在這裡遇見你。』櫻井擺出招牌笑容向相葉伸出手，相葉遲疑了一會兒，才回握住櫻井的手。
『那個、不好意思，ニノ不太跟我說學校的事，你是…？』
『是我太唐突了，本來就只是我單方面知道你的事。我叫櫻井翔。』
『櫻井？好像聽過啊…學生會長對吧？ニノ提到過，說是受過你很多幫助。』相葉回想起這個名字，由於二宮很少提及他人，因此特別記住。
從最初的共同話題只有二宮，到漸漸發現兩人的品味類似，也有不少共同點，很快便成為能夠一起討論課業與未來、共患難的朋友。偶爾相葉會約出二宮，三人一同吃飯喝酒，二宮總是以課業忙碌為由提早離開，而相葉每一次都會送二宮到車站。
直到三人分別畢業進入職場，櫻井才注意到自己沒有二宮的聯絡方式，好不容易透過二宮的大學教授，終於找到留在學校做研究的二宮。
※
「慢死了。」二宮一見勉強趕上的相葉與櫻井，立刻瞪著眼抱怨。
「抱歉啦，都是小翔資料不好好整理，亂七八糟的害我們收好久。」相葉指著櫻井說道。
「喂！明明是你一直在偷懶，竟然惡人先告狀。」櫻井滿腹委屈。
二宮不管理由為何，坐在椅子上翹起腳，要相葉動作快。相葉苦笑道沒見過態度這麼差的病人，通常來找他的病人都把他當神似的。
拌嘴沒有持續太久，二宮在相葉的按摩與言語暗示下很快入睡，相葉看著二宮的睡臉忍不住說還是睡著時可愛，櫻井點點頭表示認同。
「雅紀，你怎麼看カズ？」等待二宮清醒的時間，櫻井問道。
「嗯…跟小時候的ニノ有點像，很少說話，總是埋頭做自己喜歡的事，好像活在外星球似的。」相葉回想當時的二宮總散發著難以靠近的氣場，使他懷疑了好一陣子自己是不是被這後輩討厭了。
「你過去真的不曾見過カズ？」
「說實話我不確定，以前的ニノ沒有現在嘴巴那麼壞，對我也溫柔多了。」相葉回想起過去，總忍不住笑意，「所以我認為カズ不是另外出現的人格，而是ニノ的一部分－－被ニノ拋棄的那一部分。」
櫻井點點頭，表示有相葉對二宮的了解，療程應當能有很大的進展。相葉笑了笑，說他現在的首要目標是請カズ和他去吃頓飯。
秒針一步步走著，還沒有清醒跡象的二宮似乎為夢魘侵擾，在睡夢中發出微弱的呻吟。相葉輕輕握住二宮的手，隨即被對方使勁抓住。
「カズ的狀況看來不太穩定。」櫻井掏出放在二宮口袋裡頭的手帕，替他擦拭額上的汗珠，「昨天到底發生什麼事？」
「沒什麼啊，我不記得有什麼。カズ醒來看到我，問翔さん去哪了，我說你不會來，後來他就沒再說過話，而且什麼事也不做，只是一直坐在地上發呆。」相葉如實報告。
櫻井陷入沉思，卻一點頭緒也沒有。
「算了，才剛起步，再多觀察幾天。」櫻井將手帕收回二宮的口袋，繼續說道：「如果我不在時有什麼狀況一定要告訴我，不能有所隱瞞。」
「我知道。」
「為了幫助ニノ，絕不能有所隱瞞，」櫻井又強調了一次，「不論是現在還是過去發生的事。」
相葉迎上櫻井的視線，兩人眼眨也不眨地對視了許久，直到二宮的手突然放鬆，才跟著放下繃緊的神經。
「好啦，別板著一張臉，カズ會嚇到喔！」相葉走至櫻井身邊，拍拍對方的肩道：「想治好ニノ的決心，我是不會輸你的。」
二宮終於睜開眼，相葉與櫻井立刻擠到他面前，像看隻剛出生的雛鳥那樣膽戰心驚。二宮左顧右盼，視線在相葉與櫻井身上都停留了好幾秒，接著雙手撐著躺椅起身，剛睡醒而站不穩腳，猛地就往立刻上前攙扶的相葉身上跌。
相葉沒有開口，維持原來的姿勢撐著二宮，靜靜觀察對方的反應。
二宮抬起頭，抓著相葉衣襟的手稍稍失了點力。
「相…葉さん？」
相葉笑了起來。
「你可終於叫我的名字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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