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竹馬】同級生04
「你交到朋友了嗎？」松本嚥下一大口飯後問道。
「欸？唔…大概吧。」吃飯吃到神遊的二宮，大夢初醒般。
「那、我來猜猜看，你的那位朋友今天請假沒來嗎？」松本笑道，「不然今天怎麼會來找我，沒去樹下約會？」
「啊！你跟蹤我！」二宮故意雙手捧頰，一臉驚恐。
「我幹嘛跟蹤你？前天我送東西去學生會，碰巧看到罷了。」松本擺了個死魚眼。
「說到學生會，學期末要選新一屆的學生會長了。你之後還會繼續待在學生會嗎？」
松本是學生會的一員，學生會按照慣例在下學期人員重整時才會招募一年級學生加入，但松本被學業與活動完美兼顧的學生會長櫻井翔激起了熱情，在入學時的學生會介紹後便積極地主動要求加入，破例成為最年下的學生會幹部。
「只會待到下學期吧。升上高二之後，課業會變得更重，要是留下來肯定會被賦予重任，我沒自信能像櫻井學長那樣。」
見松本已經考慮到升學的事，八成也是受資優生櫻井的影響。二宮默默將便當吃完，滿腦子想的都是因為感冒請假的那個人。
－－算是朋友嗎？
二宮仔細想了想，朋友的定義是什麼？
可以毫無顧忌地開玩笑，想到什麼聊什麼；有好吃的好玩的、會想與對方分享；遇到麻煩了，能與對方一起解決；半夜接到來自對方的電話也不會厭煩，願意花一整個晚上聽對方的煩惱；當那人不在自己身邊，偶爾會想起對方。
他想了很多很多應該可以被稱為是朋友的互動，又努力回想，能夠這樣的對象除了家人，還真數不出幾個人。
『你對朋友的定義太狹隘了。』松本曾經這樣說。
就連松本算不算是他的朋友，二宮都認真思考了好一段時間，直到對方蹙起眉說『我們就是朋友啦！』後塞了他最喜歡的奶油麵包到他嘴裡，他才笑笑地說松本是他的第一個朋友。
但是與相葉在一起不過幾個月的時間，二宮就認為對方是可以被稱為朋友的存在。
－－究竟是為什麼呢？
太過想見對方，二宮主動向老師提出要替相葉送作業，詢問到了相葉老家的地址，放學後一個人在陌生的地方找路。
聽說相葉老家開中華餐館，並不難找，二宮卻在同個地方兜了好幾個圈子都沒能找到，正打算放棄一個人的自我挑戰，準備向路邊小雜貨店裡那個看起來快睡著的年輕店員問路時，聽到了啞啞的一聲「啊」。
二宮回過頭發現自己要找的人就站在他身後，牽著一隻看不出品種的狗，人看起來精神挺好的樣子。
「ニノ怎麼會來這裡？」相葉朝二宮走去，穿著件圖案很誇張的上衣，二宮不禁懷疑在公開場合穿著這種圖案到處走是否會被警察抓走。
「幫你送作業和筆記。」二宮將紙袋拎到相葉面前，「你沒事了嗎？」
「只是小感冒，媽媽太緊張就幫我請假了。」
相葉接過紙袋後驚呼一聲，非常興奮地說是頭一次有人給自己送作業，感覺怪害羞的，要把這天當作紀念日，立刻被二宮笑著拍了頭。
相葉說完話吸了吸鼻子，接著開始翻找口袋，翻了半天似乎找不到想要的東西，二宮從書包裡掏了張面紙遞給對方，相葉一見便驚喜地接過。
「ニノ真好，不用說也知道我要什麼。」相葉擦掉快流出來的鼻水，鼻子都紅了，「接下來有什麼計畫嗎？」
「沒有，我要直接回家。」
「都到這裡了，不如來我家吧！」
相葉家在餐廳的後方，家人都在餐廳忙碌，僅簡單地打了招呼，要相葉好好招待朋友，相葉讓二宮在房間裡等待後，便放著二宮一個人留在房裡，說要去廚房拿點心。
二宮獨自待在相葉的房裡莫名有些緊張，坐在地板上東張西望。放著大布偶的單人床、漫畫比課本還多的書櫃、貼著當時流行的寫真女星海報的牆，與一般這個年紀的少年無異。房間裡有一種氣味，二宮形容不出是怎樣的氣味，好聞、或不好聞？他也說不上來，只知道那是相葉的味道。
看著看著，二宮走向那張單人床，慢慢坐在床沿，想像相葉躺在上頭的模樣。睡像肯定很差吧！每次午休或搭電車時都見相葉張著嘴睡，口水都流了出來，像個長不大的小孩。二宮靠近床頭，果然看見有口水的印子。
「ニノ？」
差點趴上床的二宮嚇了一跳，呈現進退兩難的尷尬姿勢。
「你想睡嗎？」相葉似乎不太在意有人爬上自己的床，依舊滿面笑容，「可以唷！我的床借你。」
「不，我沒有要睡，只是⋯」
「那、來吃點心吧！我們家的春捲和杏仁豆腐很好吃喔！」
後來二宮在相葉的熱情邀約下還是躺上了那張床，怎麼解釋都覺得自己行徑很可疑，假裝想睡總比說自己對相葉的床感到好奇來得好。
躺在相葉的床上，那股氣味顯得更加明顯，好似被相葉包圍著，令二宮感到有些難為情。然而爬起來也不是，他躺在床上看見相葉在房裡來回走了幾遍，接著將作業拿出來，坐在書桌前給自己打了氣後開始寫作業。寫沒幾個字便開始發呆，一下抓耳朵、一下摳鼻子，一下伸個懶腰又起身看窗外，總之作業進度看來沒多少進展。全看進眼裡的二宮忍著笑意，翻身閉上眼睛，感覺睡意漸漸襲來，不知不覺進入夢鄉。
原以為只會躺片刻，沒想到待二宮清醒時，外頭的天已經黑了。
「啊！」二宮幾乎從床上跳起來，「對不起，我真的睡著了。」
相葉已回到書桌前與作業奮鬥，聽見二宮的聲音，立刻起身將二宮壓回床上。
「沒關係，媽媽已經幫你打電話回家了，反正明天放假，你今天就住下來吧！衣服穿我的就好。」
「欸？你怎麼會有我家的電話？」
「有通訊錄啊。」相葉忍不住笑出來，「ニノ意外的有點呆耶！」
與相葉一家共進了晚餐，二宮發現相葉有趣的性格完全源自於家庭，餐桌上十分熱鬧，父母對二宮都很熱情，小相葉四歲的弟弟也毫不怕生，晚餐後抓著二宮要二宮幫他破解遊戲，相葉見狀立刻將二宮拉走，要弟弟不准搶他的東西。
「我什麼時候是你的東西了？」二宮瞇起眼。
「沒有啦，哈哈，ニノ是我的好朋友嘛！」相葉意識到自己說錯話，摟著二宮的肩，傻笑帶過。
明明不趕時間，二宮被硬拉著和相葉一起洗澡，相葉看看二宮又看看自己，說二宮的比他想像中大，下一秒就被二宮狠狠踢了一腳，要他眼睛別亂瞄。
「ニノ你會害羞喔？」被踢了的相葉揉揉自己的屁股，不怕死地問。
「才不會，我有的東西你都有，沒什麼好看的。」
「可是你臉都紅了，啊！下面是不是也紅了？」
「你很煩耶！色情狂！」
沒多久二宮便放下矜持，和相葉在浴室裡打鬧起來，甚至相葉的弟弟也光溜溜地闖進來加入混戰，三人在浴缸裡相互推擠，熱水被溢出了大半，玩到水都涼了，才被相葉的母親喊出去。
穿上衣服後，相葉讓二宮先回房間，說要到廚房倒水喝。再度獨自被丟在相葉的房間裡，還穿著相葉的衣服，讓二宮感到格外不可思議。
－－毫無疑問的，是朋友吧。
等得有些久，二宮爬上相葉的床，抱著相葉的大布偶打滾。他回想過去，小學前期大夥都傻傻的，雖然能玩在一起，卻沒有發展出較深刻的友誼。後期莫名地在班裡被排擠，使得二宮開始排斥上學，漸漸得不愛與人交往。上國中後因為參加棒球部而和同班的松本變得要好，跟著松本和許多人玩樂，也交到幾個不錯的朋友。但是被冷落的經驗在二宮的心理造成了陰影，始終無法與人深交。
二宮開始認真思考，相葉和其他人有什麼不一樣？他凝視手中的布偶，想像那是相葉。彎彎的眉、不見眼白的眼、張了嘴就變成菱形的唇與時而靦腆時而燦爛、特別好看的笑容。他想了半天，覺得大概是因為那雙眼──看起來就是不會說謊、無比純真的雙眼。
好不容易等到相葉回房間，來人竟然一臉驚訝，然後才敲了自己的頭說差點忘了你在。
「你太誇張了吧？這也能忘？」二宮簡直不敢相信，相葉把他一個晾在房間裡一個多小時是因為忘記，而且相葉家顯然沒人發現不對勁。
「剛剛看到爸媽在看的電視好像很好笑，就跟著一起看了。」相葉抓抓頭，「不過真的很好笑喔，我跟你說啊…」
又坐在床上聽相葉講了將近二十分鐘的搞笑段子，二宮笑個不停，倒不是內容真的特別好笑，而是相葉賣力模仿的模樣，有些笨拙、還記錯了好幾個字眼，二宮不斷吐槽，相葉也堅持自己沒有記錯，兩人一搭一唱，像是真的搞笑團體。
說著說著相葉打了大噴嚏，二宮拉開被子要病人早點休息，相葉傻傻地說連自己感冒都給忘了，二宮已經懶得多說，爬下床把位置還給相葉。
「一起睡嘛～」相葉抓著二宮的手，故作撒嬌。
「擠不下啦！而且你感冒傳染給我怎麼辦？」
禁不起相葉的要求，二宮半推半就地和相葉擠在同一張床上蓋同一條被子，過份擁擠的空間只要稍一翻身就會疊到對方身上，還得小心翼翼別滾落下床，過不了十分鐘，還是決定另外在地板舖了床。
下午小睡過以致睡不太著，二宮躺在地舖上，看著側躺在床上、睡臉與自己想像中一模一樣的相葉，那種不可思議的感覺，又爬上了心頭。
－－如果，能再早一點相識就好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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